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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赤道與北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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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看完霍麒軍的全場比賽,也等不及按計劃和他一同回去,一講完電話,溫以嫣就給他發了短信只說有事要先回去,然後買了最快的車票火速趕了回去。

當溫以嫣以最快的速度緊趕慢趕地回到家中的時候,對上的便是眼前冷若冰霜的霍母。

整個人偌大的客廳氣氛悶悶的,霍母轉瞬之間投射過來的尖銳刺冷的眼神,為凝結到極致的氛圍又無故平添了幾分冷滯。

“媽……”自知理虧的溫以嫣微低著頭,慢慢地踱步到霍母的身邊,低弱地先開口道。

“溫以嫣,廢話不用多說了,我只要你現在確切地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藥?”說話間,霍母面色凝重地冷冷逼視著她,不容置喙地把一板藥狠狠砸到了她的身上。

“這是……”溫以嫣身體微微一顫,默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停滯片刻,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也不敢擡頭,心虛地應了一句,“避孕的藥”。

“溫以嫣。”她話音未落,霍母頓時便驟然拍案而起,大聲地怒喝道,“哼,避孕?溫以嫣,誰讓你這麽做的?你們倆竟然不想要孩子嗎?”

“媽,是我暫時……不想要。”溫以嫣緊接著弱弱地解釋了一句。

“是你不想要,溫以嫣,你不會還要告訴我,其實我們家阿軍到現在都還不知情?”霍母滿腹狐疑地不依不饒地追問。

“嗯,他不知情,我確實還沒好好地跟他說這件事,我……”事已至此,溫以嫣也無從隱瞞,於是只好點了點頭,一五一十地坦誠相告。

“夠了吧,溫以嫣,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真是徹頭徹尾的不孝兒媳。我就說嘛,我們家阿軍一直都挺喜歡小孩子的,怎麽會讓你避孕呢。”不等她解釋什麽,霍母就已經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冷呵起來,“溫以嫣,你知不知道,阿軍他年紀也不小了,過完年就三十有六了,卻還膝下無子,他一心盼著‘初為人父’,你倒好,背地裏偷偷抹殺他的期盼,你簡直太自私太過分了。”

“媽,你聽我說,我只是覺得,我現在還沒準備好當一個媽媽,你再給我點時間,我……”面對霍母的聲聲不斷的斥責,溫以嫣好不容易能插上一句話辯解一下,仍是很快被她打斷了。

“給你點時間?要給你時間的人不是我,是我們家阿軍,別忘了你們可是夫妻,這麽重要的事你竟然都擅作主張地瞞著他,你也太不尊重他這個丈夫了,我看你的確需要好好地跟他鄭重地解釋下這件事。”說著,霍母當機立斷就拿出了手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媽,先不要,我慢慢再跟他……”

溫以嫣勸阻不及,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霍母更是義憤填膺地就立刻把事情的始末原委聲情並茂地一一向對方訴說了一通。

聽著霍母哀怨的語氣,看著她此刻變化莫測的豐富表情,站在一邊的溫以嫣連大氣也不敢出,如同等待一場審判一般悄無聲息的惴惴不安,她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一端的霍麒軍知道了這一真相之後,到底會做何感想。

直到霍母突然開了擴音,親手把手機親手遞到她的面前,溫以嫣顫顫巍巍地接過來,身上的每一寸神經突然就都緊繃了起來。

她知道,判決的時間終於還是到了。

霍麒軍那邊應該是剛結束比賽不久,通過電波聲訊,她還可以聽到遠遠的歡呼聲。

“餵……”溫以嫣一時緊張的,連發聲的每一個音節都在不住地顫抖。

不過他應該是很快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對方那邊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她似乎都能清晰的聽到,他喘息中夾雜著輕不可聞的微微嘆息。

“以嫣,媽跟我說的,都是真的嗎?”終於,霍麒軍低沈到略帶嘶啞的嗓音響起,他的語氣,明顯低啞暗沈到了一個極致。

“嗯。”她有氣無力地弱弱應著。

“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想要孩子?不喜歡嗎?告訴我原因。”字字珠璣的聲聲質問,不斷加強的語氣,到最後變為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的短促陳述。

“不是這樣的,阿軍,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緩沖,我一直想著要告訴你,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我……”

講到後面溫以嫣自己都解釋不下去了,因為她分明能透過電話的信號電波感受到,霍麒軍冷冷的吸氣聲。

兩端的沈默下,空氣中的冷寂漸漸彌散氤氳而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還是對方先打斷了這一冷滯的僵局——“隨你便吧。”

話音未落,對方就陡然收線了。

“滴滴滴……”突然被切斷的電話,好似一種變相的抗議,令人心緒難平。

溫以嫣的心底,不自覺地悄然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瀾。

其實,溫以嫣真的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對於過去的某些事,她仍是有些難以釋懷。

那天晚上,大半夜的輾轉反側,溫以嫣遲遲都無法睡著,過往如潮水般又一次排山倒海般朝她湧來,她的腦海一片思緒混亂。

幽靜的黑暗中,溫以嫣仿佛又再度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編號231號,在你的律師來之前,你就先呆在這裏吧,待會兒有人會帶你去換衣服。”

從那天開始,曾經光鮮亮麗的千金大小姐溫以嫣,卻用數字被冠名,被推入了不足十平方的狹小陰暗的空間裏。

更可怕的是,和她同在那個空間裏的,還有那幾雙不懷好意打量的眼睛。

“哎呦餵,聽說這位小姐可是來頭不小啊。”

“來頭不小又怎麽樣,不也還是淪為階下囚了嘛。”

“嘖嘖,可人家還真是個大小姐,你們看她這細皮嫩肉的樣子。”

“哎呦,還真是啊,我看這白皙的皮膚,都可以掐出水來了吧。”

“……”

沒過多時,她們便開始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圍觀著她討論,有兩個模樣兇狠的婦人,還嫉妒地在她的皮膚胡亂碰觸。

“不……不要……你們這些討厭的人,都給我走開。”她厭惡地瞪著她們,雙手揮舞地抗拒著她們的靠近。

“切,走開?你這個臭丫頭,你以為你還是大小姐嘛,竟然敢在這裏對我們呼來喝去。”

“就是,拽什麽拽,在這個地方,你還是乖乖聽我們的話,日子會比較好過。”

“沒錯,我們不僅不走開,我們還要剝下你的衣服仔細看看呢。”

幾雙黑手在她的身上一陣瘋狂的撕扯,她那身還來不及換下的美麗洋裝迅速破碎。

“不……不要,救命,快來救我,我要出去。”求救無門的溫以嫣拼盡全力逃竄地沖出重圍,抱著鐵欄桿瘋狂地哀號求救。

“住手,都松手。”門口的警衛很快沖了進來,以最嚴厲的呵斥停止了這場騷動。

從那以後,溫以嫣的噩夢,一天比一天變本加厲。

她們日覆一日地開始羞辱戲謔她,由一開始的反抗到後來的淡漠,她終於開始學會在那裏生存下去,守著那可憐的角落蜷縮,努力對她們的話語充耳不聞。

溫以嫣這樣竭盡全力維持的冷靜卻反而適得其反,她們越發氣焰囂張地對她動手動腳。

終於,在某一次,她忍無可忍,推搡著再度負隅頑抗。

“死丫頭,竟然敢推我,我這次饒不了你,我咬死你。”

“沒錯,好好教訓她,大家一起上。”

“……”

纖弱的她很快被圍攻,推倒在地,隨後那一陣洶湧而來的拳打腳踢,持續了很久很久。

她一遍又一遍無濟於事地低喃叫喊著爸爸,卻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疼痛,越來越猛烈而又清晰地在她全身上下一一蔓延。

痛,痛得讓她幾乎隨時都要昏厥過去,直到一陣尖利的喊叫聲,打斷了這一切——

“不好了,她流血了,她的身下全是血。”

血麽……孩子……她的孩子……

又是染滿鮮血的場景,在淺睡之後的夢裏延續,而這個相似反覆的夢靨,似乎比以前的無數次都要顯得漫長。

驚恐中,溫以嫣一身冷汗地掙紮著清醒過來。

她大汗淋漓徹底驚醒的時候,下意識地望向身邊,望著另一邊整整齊齊的床鋪發呆。

他果然,還沒打算回來。

自從那次在電話裏不歡而掛之後,如願退伍回到N市的霍麒軍,一回到家便以要和以前的戰友合夥開偵探公司為由,一門心思又撲到了工作上。

因為他們的公司選在了N市最遠的一個科技創業商務園C區,霍麒軍開車來回的話上高架也要一個多小時,回家的話確實不方便,再加上又是公司運營初期,事務繁多,所以除了偶爾來拿換洗的衣服和必用品,他索性住進了合夥人給他安排的在商務園區的宿舍。

兩人雖然終於在同一個城市生活了,可是彼此見面的機會卻仍然少之可憐。

兩人難得碰到打個照面,霍麒軍也是一派神情嚴肅,默然得毫無笑容。

相處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板出嚴峻如軍訓那時的神情,她知道他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她倒寧願他對她指責,和她爭執,和她交流,可是他卻偏偏選擇了“冷戰”,這樣沈默如冰山的霍麒軍,總讓她覺得心顫和不安。

“嘀嘀嘀……”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喧鬧徹響個不停,她順手一撈,熟練地關掉了鬧鈴。

手機的備忘錄上,赫然呈現著五個大字——父親探視日。

周日那天,溫以嫣早早地就等候在了溫正銘被關押監獄的探視區。

盡管每一次來之前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警衛帶著父親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溫以嫣還是難以控制好自己內心的情緒。

父親溫正銘那頭曾精心染過的黑發早已褪得一幹二凈,滿頭銀絲,白發綻露,他的目光比之上一次越顯呆滯無神,表情木訥,蒼老憔悴不堪,他腿上的風濕痛應該是更嚴重了,他佝僂著背,扶著墻壁慢慢挪動的畫面,每走一步,都仿佛顯得那樣吃力。

這樣的地方,對於已經養尊處優慣了的父親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活像是一座望不到頭的煉獄。

“爸爸……”還未等溫正銘坐定,溫以嫣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對講機,難以抑制激動之情,心痛不已地呼喚道。

溫正銘看著來訪的女兒,極盡牽強地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顫顫巍巍地坐到了警衛指定的位置上。

“嫣嫣,你來啦……”才一拿起話筒,溫正銘便情難自禁,頓時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爸,你過得還好嗎?”仍是千篇一律的問候,明知道任何的回答都是力不從心。

“是,我還好,嫣嫣,不用太擔心。”言不由衷的答案,好像說的多了,就真的會麻木地覺得這就是真相。

“嫣嫣,你和他結婚以後,過得怎麽樣?”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作為一名驕傲的父親,他顧及最多的,他最為關心的,還是女兒的幸福。

盡管他很清楚,他已經永遠錯過了見證女兒婚禮上最美最幸福動容的瞬間。

“是,爸,我們很不錯,他對我也很好。”溫以嫣雖然微笑著答應,眼角卻藏著幾絲強顏歡笑的勉強。

溫以嫣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她當然不會告訴父親,兩個人這才新婚沒多久,便因為他主動避孕的事就鬧了矛盾,到現在還處於僵持期。

“那就好,嫣嫣,你要和他好好的,那一次你和他一起來看我,爸覺得他真的很不錯,是個男子漢,有擔當,比陸家那個臭小子好多了,嫣嫣,你比爸有眼光。”說到陸之皓,溫正銘一口郁結之氣沒咽下去,嘆息著就欲言又止了。

隔著堅硬的厚厚透明玻璃,父女倆只是無聲地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爸,我都明白的,我們會好好的,你也是,在裏面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想太多,我和王律師通過好幾次電話,他說你被改為有期的機會很大,所以你更要好好地註意身體,爭取努力減刑。”看著父親毫無生氣的臉,溫以嫣忍不住努力地鼓勵寬慰他。

“我這把老骨頭,其實早就已經聽命了,減不減刑都無所謂了,但不管怎樣,嫣嫣,如果要我買季恒那臭小子的賬,哼,那我寧願死都不答應。”溫正銘搖著頭,憤憤然地低語道。

“季恒?爸,季恒跟你說了什麽嗎?難道他曾經來看過你……”

“叮鈴鈴……”不等溫以嫣把話問完,驟然響起的警鈴迅速打斷了他們,溫正銘在兩名警衛的警告下倉促放下了對講機的話筒。

在被帶走的時候,溫正銘還在顧盼地回過頭她,最後在留戀的眼神中,他朝她重重地點了點頭,似是回應了些什麽。

思忖中,溫以嫣心情頗為沈重地離開了探視區。

“溫以嫣”——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她遠遠地就聽到一個呼喚聲。

溫以嫣左右顧盼尋覓聲源之際,眼前恍然閃出一個龐大男子的身影。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你這個溫正銘混蛋的女兒,都是你們,害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你……”撲面而來的厲聲責難,還不等溫以嫣一一辨明。

對方的一記猛拳,突然就已經毫不設防地狠狠朝她的臉砸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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